2015年3月1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深化電力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中發(fā)〔2015〕9號文)(下稱“9號文”)印發(fā)至今已滿三年，電力市場改革進入深水區(qū)，各方面進展喜人，但質疑之聲也不絕于耳。本文從“路徑依賴”的視角，分析了多國電改的歷程，審視了我國電改邏輯、成果及問題，探討了未來的發(fā)展方向。

“路徑依賴”類似于物理學中的“慣性”，主要是指某個制度的變遷一旦進入某一路徑就會沿著該路徑一直發(fā)展下去，并鎖定在該路徑上，即便這一路徑可能是低效率甚至是無效率的。使“路徑依賴”理論聲名遠播的是美國經濟學家、歷史學家道格拉斯·諾斯——他用“路徑依賴”理論成功地闡釋了經濟制度的演進，并因此獲得了1993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包括我國在內，世界各國的電改過程均存在這種“路徑依賴”。

“路徑依賴”的一個著名案例是當前人們所用的計算機鍵盤(稱為QWERTY型鍵盤，即主鍵盤字母區(qū)左上角6個字母的連寫)。這一鍵盤是1868年申請的專利，在效率上并不是最高的。這種鍵盤的一個特點是常用字母被有意地分隔開了，其原因在于早期的機械式打字機的鉛字杠桿的結構，決定了當兩個位置接近的鉛字同時按下時就會卡死，但相距相對較遠的鉛字不會出現(xiàn)問題。

實際上，美國人德沃拉克發(fā)明并于1932年申請專利的鍵盤(Dvorak鍵盤)輸入速度更快，但那時QWERTY型鍵盤使用人數(shù)居多，考慮到硬件、軟件的兼容性，其它使用者也會在選擇打字機時選擇QWERTY型鍵盤，因此這種鍵盤逐漸占據(jù)了整個市場。雖然后來得益于計算機軟硬件技術發(fā)展，已經不存在卡死問題，但Dvorak鍵盤已經無法流行起來了。

英國電改是“路徑依賴”典型案例

電改“路徑依賴”的最典型案例來自英國。

英國電力市場迄今為止經歷了3次改革。

第一次改革(1989—2000年)：以1990年3月31日成立的國家電網公司(NGC)為依托，采用強制型的電力庫(POOL)模式。

第二次改革(2000—2005年)：引入新的市場機制和交易模式NETA(New Electricity Trading Arrangements)。

第三次改革(2005—至今)：實施“英國電力交易和輸電協(xié)議”BETTA (British Electricity Trading and Transmission Arrangements)，主要是將成熟的NETA模式推廣到蘇格蘭地區(qū)，建立了全國統(tǒng)一的電力交易、平衡和結算系統(tǒng)。

期間，英國電力市場穩(wěn)步前進，參與市場競爭的發(fā)電公司數(shù)目比改革初期增加了數(shù)十倍，終端用戶也得到了“改革紅利”。但現(xiàn)在看來，英國電改的歷程有點“反常規(guī)”，它是從以日前交易為主的“全電量現(xiàn)貨”電力庫模式發(fā)展到以中長期雙邊交易(電量型交易)為主的NETA、BETTA模式——這與國內主流觀點的順序恰好相反。究其原因，“路徑依賴”在其中發(fā)揮了決定性作用。

1990年電改之后，英國電力批發(fā)市場的發(fā)電側主要存在三大發(fā)電商，即國家電力公司、電能公司和核電公司。但市場主體對國家電力公司、電能公司利用市場力操縱系統(tǒng)邊際電價的投訴不斷，這成為政府于2001年推出NETA模式的主要動因。但值得注意的是，NETA新交易模式并不是在POOL模式問題暴露或者運行舉步維艱后才設計出來的。

實際上，改革之初，專家們就提出建立比POOL模式更為復雜的雙邊交易和平衡市場相結合的電力批發(fā)市場機制。而之所以選取POOL模式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英國的政黨制度。當時的執(zhí)政黨是保守黨，在他們五年執(zhí)政期(1990—1995年)內“能否產生‘看得見摸得著’的改革效果”是他們決策的重要影響因素。受到改革時間表的限制，政府相關部門選擇了基于英國中央發(fā)電局原有經濟調度系統(tǒng)的POOL模式——這是一個“路徑依賴”、退而求其次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