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互聯網冬天到來時，人們并不清楚這個冬天為什么來得這么快，也沒想到這個冬天竟然會持續那么久。當然，更沒仔細斟酌的是，導致這個冬天來臨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有人事后總結是投資過熱，隨便一個.com網站，都能輕輕松松賣出大價錢。有些網站甚至才上線一天，就被投資人買走了。事實上，投資過熱是這件事的外在表現，導致投資過熱的動因，則很少有人愿意去揭示出來。這個動因，就是用固定標準給互聯網用戶套用價值模型，繼而據此推算出網站價值。

例如有一種理論聲稱，門戶網站單用戶價值為5000美元，這是個驚人的數字，可問題是僅存在于理論中，人類歷史上沒有誰曾真正將這個價值挖掘出來。于是，依據用戶價值理論，大量的投資和熱錢涌進去以圖將來?？蓪嶋H結果是，根本沒多少網站能真正產出利潤，大家普遍缺乏盈利手段，那個5000美元仍只存在于理論中。

最近幾年，用戶估值理論開始接地氣，不再那么浮夸了。例如剛上市的twitter，單個用戶被定為價值110美元，twitter總用戶數X110美元，就是這家公司的總價值。但twitter上市之后，SEC主席瑪麗約懷特卻告誡投資者，科技公司的用戶數可能與利潤沒有任何關系，投資者不要被誘人的用戶數量所迷惑。

SEC主席當然是怕科技股的泡沫破滅提早到來，畢竟自上一次的寒冬過去，至今已有十年光景。目前的科技股確實有一定的泡沫存在，尚在合理狀態，她怕twitter高價上市后帶動新一輪的泡沫形成，投機氣氛過濃后導致科技股崩潰，到時候對投資者不好交代，于是作為局內人點開窗戶紙，讓投資者自己判斷。

在互聯網產業中，除了用戶的價值存在與現實社會常識脫節的情況外，更嚴重的問題在于從業者如何去宣示自己的用戶數量，而投資者又去如何看待這些用戶數量。若說上一次冬天使得用戶價值這個泡沫被戳破的話，那下一次冬天到來時，用戶數這個泡沫也即將成為歷史。

現實是，在冬天還沒來臨之前，互聯網行業中動輒幾億用戶的數字到處在閃，令人頭暈目眩。如果一個網站聲稱自己有1000萬用戶，那這可能是個小網站，或許真正活躍的用戶只有不足100萬人。但對網站經營者和投資者而言，此時對數字所持的立場明顯是不同的。投資者需要知道的，是網站真正活躍并有希望產生收入的用戶有多少，而網站的經營者，則往往會提供龐大的用戶數給投資者，并極力想讓投資者相信，這些用戶都是資產。

這是一個與包裝有關的故事，也是個難以打破的現實扭曲力場，數不清的誤解也會由此產生。懷特主席對twitter招股書中的用戶數，有個比喻非常到位，他說：“那段描述用戶的章節就像一個雜貨店的老板在清點庫存，而這個老板對“顧客從哪里來，花了多少錢”卻只字不提。“

在龐大用戶數的背后，隱藏著投資者對用戶質量真實情況的需求，但這一評價指標至今也沒能開發出來?？靠萍紭I者自身，實在是沒太大動力將用戶數坐實，這唯有依靠資本市場開發出一套評價體系，例如將虛如浮云的用戶數排除在外，而以活躍用戶數作為最重要的評價指標。

如果只算這個指標，QQ有3億用戶，微信有2.4億用戶，新浪微博有5000萬用戶，搜狐新聞客戶端有2000萬用戶，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用戶，可以根據各自所處行業和提供服務的不同，分別給其定出實際真正價值?；蛟S一定要等下一次教訓到來之時，互聯網才會采取更務實的用戶數鑒定指標，而不敢再去宣揚華而不實的總用戶數。這一輪以總用戶數定價值的迷局，也終將走入歷史。

未來的互聯網發展格局，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必然是要走一條質量發展之路。首先需要做的，是撇去水分和泡沫。業者對龐大用戶數的隨意解釋，事實上正是對投資者的耍的一個小聰明。對越來越精明的投資者而言，已越來越沒有必要?；ヂ摼W應該為此，向投資者拿出自己應有的誠意。

作家簡介：葛甲：互聯網發展史研究者和觀察者，“通俗互聯網”概念的倡導者，長期從事新聞出版，互聯網研究和輿情分析工作，是國家級核心期刊《網絡傳播》的專欄作者，著有《千萬網事》等專業書籍，現任職于五洲傳播網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