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垃圾焚燒發電行業已走過整整30個年頭，進展前所未有。過去發達國家才有的垃圾發電廠，如今在我國已超過350座。除建立從設備制造到安裝運行的完整產業鏈，回收利用水平不斷提升，日處理能力達到36萬噸/天，穩居全球第一。可發展至今，我們的垃圾發電廠為何依然飽受‘流言’困擾?”近日在“2018(第十二屆)固廢戰略論壇”上，住建部市政公用行業專家委員會環境衛生專家組成員、中國城市建設研究院有限公司總工程師徐海云首先發問，揭示垃圾發電行業的發展困局。

梳理行業進程不難發現，徐海云口中的“流言”，指的是二噁英排放等問題引發的鄰避效應。而這只是我國垃圾發電困境的“冰山一角”。在其看來，因系統研究、科技投入等不足，這些“痛點”嚴重掣肘行業，造成各界對垃圾發電的認識長期不統一。

長期靠規模擴張 亟待高質量轉型

行業發展有目共睹，但多位業內人士也同時指出，垃圾發電企業大多依靠規模擴張，造成粗放式管理、運行效率偏低、發展不均衡等問題突出，“高質量”成為下一步發展的關鍵詞。

“目前，垃圾發電項目處理單價已達50-100元/噸，價格水平雖上來了，大部分服務卻仍停留在較低檔次，甚至出現不少漏洞。客觀來說，真正的產業革命尚未到來，現有成績主要靠單一要素拉動，對高質量服務的追求已經到來。”E20環境平臺董事長、清華海峽研究院生態中國創新中心主任傅濤直言。

除服務角度，中國節能環保集團有限公司總經濟師、中國環境保護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鄭朝暉指出，高質量也是企業自身發展的需要。垃圾焚燒屬重資產行業，獨特的公益屬性決定了項目收益水平有明顯天花板。只有不斷提升管理水平，才能克服政策邊際、環境邊際、成本邊際與收益邊際帶來的挑戰。例如，在處理費用逐漸走低、管理費用持續增加的情況下，企業收入空間一步步變窄，部分企業過去靠項目基建、設備供應而增加利潤的道路，如今已越來越難走。大勢使然，不走高質量專業化發展道路將面臨出局。

“垃圾發電行業正由拼規模走向拼質量，由跑馬圈地逐步轉向苦練內功，“粗放型企業的生存空間將越來越小，‘精準投資、精益生產’才是趨勢所在。”鄭朝暉稱。

科技體系脆弱 專業人才不足

在高質量要求的驅動下，創新越來越受重視。但另一面，科技體系脆弱、人才儲備不足等現實，又讓多家企業苦惱不已。

“近幾年，垃圾發電行業的發展速度很快，而不少企業的人才儲備卻跟不上。有企業不得不花高薪，從其他地方挖人才、搭班子;還有企業項目簽好了，卻苦于找不到合適的項目經理。是時候關注‘人’的問題了!”重慶三峰環境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雷欽平感慨。

長期身處一線，E20環境平臺特邀研究員林凱也有感觸。“目前，真正了解焚燒體系，特別是對回轉窯熟悉的專業人才缺口很大。江蘇一垃圾發電企業就遇到過，100萬年薪卻招不來1名運營總監的情況，直接影響項目建設、運營的預期目標，而且這不是個案。”

專業人才的缺乏，進一步帶來技術制約。在海環境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總裁王家樑看來，技術、機制體制等因素制約，我國固廢處置形勢并不樂觀。“尤其是我們的科技平臺，形式極為單一。我認為，垃圾發電行業也應該沿用實驗室、中試研發、生產實證研究及產業化應用的研發路線。”

再以垃圾發電“最后一公里”難題——飛灰處置為例，記者了解到，因長期缺乏真正可行而又經濟的處理技術，已成為影響整個行業的一個關鍵環節。早在2016年底，我國垃圾發電廠的飛灰日產就達萬噸量級，而據《“十三五”城鎮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設施建設規劃》，到2020年，這一體量還將突破1000萬噸/年。

“業內都知道，飛灰問題如不妥善處置，將為我國固廢管理埋下一顆‘定時炸彈’。但踏踏實實關注技術的企業有多少?又有多少技術是自己創新來的?提高重點企業的技術水平，這不是一句空話。”一位業內人士無奈地表示。

企業融資成難題 依賴補貼難持久

“錢”的問題也讓企業揪心。綠色動力環保集團總裁喬德衛告訴記者，垃圾發電行業的主要特點是資金密集，作為典型的重資產行業，離不開大量資金投入。“企業要么有資本金，要么具備很強的融資能力。”

但在環保行業整體遭遇“寒冬”的背景下，融資已成為垃圾發電企業的最大痛點。“大型民營企業的融資成本普遍上升3個百分點以上，中小企業基本融不到錢。”全國工商聯環境商會副會長兼首席政策專家駱建華坦言。

啟迪桑德環境資源股份有限公司固廢及再生資源中心副總經理王文俠也證實，垃圾發電項目的運營模式主要為“建設-經營-轉讓(BOT)”“公共私營合作制(PPP)”，前期投資大、手續繁瑣，建設及回款周期卻偏長，對企業資金實力、融資能力都是考驗。“垃圾發電企業資金‘短債長投’、缺乏現金流的模式并不可持續。”

同時，還有來自“補貼”的不確定性。“國外垃圾發電廠并不享受補貼，和煤電、氣電等一樣競價上網后才能賣出去。我們未來會不會也走這樣的路線?我認為，垃圾發電企業應提前做好準備。”北京控股有限公司副總裁柯儉稱。

這一觀點并非空穴來風。鄭朝暉表示，過去10年，國家通過電價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大力扶持垃圾焚燒產業。“隨著產業不斷成熟，中央可再生能源發電補貼缺口和地方財政環境治理的缺口也在擴大，扶持逐漸出現退坡。國家發改委此前在上網電價征求意見稿時就提出，2017年1月1日后并網的垃圾焚燒發電等新能源發電項目標桿上網電價，由各省價格主管部門確定繼續執行國家制定的標桿電價，或根據本地情況研究制定標桿上網電價。”

“補貼究竟能持續多久?新項目今后還有沒有補貼?”傅濤提醒，補貼問題是垃圾發電行業面臨的危機之一，產業革命尚未到來，考驗才剛剛開始。